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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扑小说网 > 综合其它 > 最后一名女知青 作者:阎连科 | 书号:43156 时间:2017/11/1 字数:15447 |
上一章 第五部 寓意罪孽.1 下一章 ( → ) | |
88 ⺟亲已经整整死去了十年。她被儿子天元乔迁到新房里来,每时每刻都端端地坐在桌上,望着这屋里发生的一切。 倥偬的人事,急迫的岁月,转眼就是二○○五年。这一年娅梅五十整岁,天元五十二岁。二○○五年的家国。说什么也不能同上一世纪相提并论,不要说最早享受特殊经济政策的深圳、珠海、海南等特区地带,以及后来者居上的海上浦东,山东青岛、烟台,黑龙江的黑河一带,随着世界经济的发展,已经多么的繁华。就连紧靠北方的古城洛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⺟亲说:“你别走猫儿。” 天元说:“我得走。” ⺟亲说:“娅梅说她不走了。” 天元说:“她不过说说罢了。” 这青砖瓦舍的房屋,要算张家营子的最后一栋建造。至此,全村的庄户人家,皆算住进了不见泥土的房屋里去。立在梁顶去看,村落是⽔汪汪的绿着。新房里碧绿之⾊,早年所谓的先富人家,那瓦舍少说已有十余年的历史,房子成了一潭死⽔的深蓝,加上季节的树木之绿,在这舂夏移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细打细算,离婚已经达十五年之久。十五年,一个生活在繁华的省会,一个生活在偏僻的乡土社会,这么多的年年岁岁,人生的事该发生多少变故,怕是连往⽇以为终生不变的东西,比如相爱过的思念,都已不是原有的滋味。起初,分手后的年把,彼此相互关心的书信,还通过漫漫邮途,鸿雁似的来往着。继尔信就逐渐少了,內容和文字也渐次空洞短缺。后来就终于断了,应验了一个诗人的两句短诗:一旦分手,即属遥远。究竟从哪儿断了书信,谁先断的,什么缘故,如今他再也回忆不起。只记得没有了她的书信,他就像少了一本用过了多少年的旧书,并不怎么伤感,反而觉得,接不到来信,也免得回信,倒是一件省心之事。后来,无意间在一⽇午时,接到邮差半月一次送来的一打报纸时,读到一篇题为《真正女強人》的长篇通讯,方知她离异回到省城,从一个馄饨小摊起家,发成了著名的亚细亚大街的女老板,便对接不到她的来信更加释然。既然她已成为一个凤⽑鳞角的商人,也就更加没有必要书信来往了。俗语民谚叫:你走你的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委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。 89 “我要是不想回省会了你该咋办?” 见面初始,她这样问他时候,脸上浮着一层晕红,在村头的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当年极其贫穷的刘家洞,曾经有不少靠卖女儿养家糊口的住户。上一世纪的八十年代,府政把改⾰和开放四个有民族决定意义的汉字宣传得何等深⼊人心,可刘家洞人逃荒要饭却是相当平常。然到了八十年代末,大约是一九八九年,或者一九九○年,忽然从洛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可是,这老虎梁上的人家,⽇子却依然得很,除了家家最终都住进了新砖新瓦的房舍,姑娘们也穿裙子,小伙们也听流行歌曲以外,着实找不到一些 ![]() ![]() 漏雨了。 这么多年月,村里的新房一幢幢树立起来,张老师也不是没有感触。这一点⺟亲终⽇在正堂桌上,看得最为清⽩。一方面因为梅的离去,使他对⽇子颇感心灰意懒,不愿从房舍上重振人生之旗鼓,将将就就,能过也就行了。另一方面,大半生民办教师的生涯,尽管工资一再升级,他已是全县民办教师中工资最⾼的一位,但拿这笔工资,到刘城或洛 ![]() ![]() ![]() 不得不于前年,辞掉了小学的教师,凭借《 ![]() ![]() 90 娅梅的来到,已经误了他四五天的起程。吃饭的桌上,怀旧的路上,她时不时地问他: “你⼊城的手续办好了?” “全好了。” “决心离开张家营子?” “最少离开几年。” “为了钱?” “不全是。” “还为啥?” “说不清,你那时候返城能说是为钱?” “不能。可我要留下你还走不走?” “你不会。” “要会呢?” “要会…那你又何必当初呢?所以你不会。” 总是这么叮叮当当几句,当他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娅梅回来,一直住在老宅。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毕竟半生夫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她不走了。她决计不再走了。五十岁的年龄使她最终明⽩,省会那儿除了有她的大笔存款和一笔固定的巨额进项,剩余的,大凡人所之需,都还在张家营子。她要去告诉天元,说我不走了,你也留下吧,我们今晚就合住在一块。如同那年她从省会过年回来,在台子地的夜一一样。省会的那个世界,说到底不是她的情感所寄,以为十五年的奋斗历程,是她人生的一段华彩篇章,可到这张家营子一看,方知她人生最大的破绽,也正在这十五年之间,也正在郑州的亚细亚大街之上。终于明了那样一个如轮子无休无止旋转着的世界,轴心并不是自己和自己一样的人,而是唐豹,和豹子一样的人。可是,她又总是拿不定主意,该不该把她在郑州那些人生破绽告诉天元。也许说了,他会感到恶心。如若不说,她又怕有一天天元知道,会导致一场更大的凄惨。然而,她却不知,她在省会的一切作为,天元通过⺟亲的双眼,已经看得十分明了。就是她第二次婚姻的失败,连她在四十多岁奇迹般地重新孕怀,又生下一个男婴的小尸,⺟亲也已见了多次,想⺟亲哪能不告诉自己的儿子,无非做儿子不敢相信,⺟亲所说都是实情而已。她毕竟是死过十年的人,所言所为,哪能让活人百分之百的信以为真呢。 于是,自己不亲口说了这些,他天元又如何肯相信你娅梅是决计真的打算回到乡土社会里来?在张家营子,伴着亡⺟、亡儿还有⻩⻩了此一生呢?如此地思前想后,娅梅猛然折⾝坐起,穿⾐时手却缓缓慢慢了下来。 91 娅梅不会知道,她的所思所想,所作所为,都被⺟亲拾在眼里。不会知道,她与人再婚时候,婆⺟的亡灵,曾在一天夜里,追星赶月地飞往省会,到亚细亚大街的亚细亚酒楼找到了她。那时候她正睡着,那个她在郊区碧沙岗找到的男人躺在她的⾝边。三天之后,他们将在亚细亚大街举行震动半个省会的豪华婚礼。夜深了,他说他想睡这,她就让他睡在了酒楼。突然到来的爱情,火炭一样烤得她浑⾝酥软,精疲力竭。她原没想到,他对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她说:“就是他吧?” 梅说:“是他。” 她说:“这人面⾊ ![]() 梅说:“他人不坏,我们认识了二年。” 她说:“你要小心,不能和他结婚。” 说完这些,她便起程回家,说赶至天亮以前,还要回到张家营去。梅让她拿些钱去,她说天元不要,她和孙子強強又用不了这边的钱。又问些強強的⽇常情况,她又说満好,读书识字去了,说 ![]() ![]() 她说:“结完婚这些都归你管吧。” 他说:“可以帮你一些,但我想自己办一家康华文化公司。” 她说:“要办也成,需要多少钱我都给你。” 他说:“你的钱我一分不要,我是敬重你的人品才情,不是看上了你是亚细亚大街的名富。” 这样说的时候,他一脸平静,表情如是一湖不见风雨的清⽔。于是,她想到婆婆毕竟是死去的人,如何能洞悉了活人之心?既然他能在这样充斥金钱的社会里,十余年地坚持每个星期天都到碧沙岗写生画画,那当然是与常人有着不同之处。当今之世,钱的地位⾼尚无比,不论搞政治还是搞实业,离开金钱确实寸步难行。回忆⼊城以后,所亲历的那些人和事情,又有哪个哪件,不是以金钱做为唯一的价值标准? ![]() ![]() ![]() 也许和他结婚,也正是自己的归宿?谁知道呢,是与不是,都不得而知,事已至此,自己既不是风华年少女子,有年龄为本钱去探险另一个人是否纯正,又不是放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92 直至近时,娅梅才终于知道,男人所谓的工会主席,是很久以前曾经有过的事情。在工会的年月,他并没有去认真做工会事情。那时期的家国与民族,正被对兴旺与发达的渴盼,弄得晕头晕脑。而有一定文化素质的家国⼲部,自恃清⾼和权力,对经济问题,大多有一套自己的不实用见解。一方面别人给他请客送礼,他绝然不会不接,不会不参加当时民人币为千元一桌的上等宴席。另一方面,读书不多,对金钱本⾝爱到⾚裸裸的田地,手里同样有各式各样权力的⼲部,借助着西方发达家国对金钱的一些论述,建立了一套十分流行的理论,为自己挣钱鸣锣开道。加上深圳、珠海、广州等地的一些经验点拨,便先行一步跳进了经济大海,利用家国对商品经济还不十分明了之机,在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之间大作文章,终于 ![]() ![]() 与娅梅再婚的男人,正是这样的一位。 料不到的事情,是娅梅在四十多岁的年龄上,一不小心又怀了⾝孕。原以为这个年龄不会孕怀,加上采取了严密的孕避措施。然而最终,医生还是告诉她⾝体不适是因为有了⾝孕。她被这一诊断弄得又惊又喜,从医院回去,整整三天不知所措。想要下孩子,又怕在后半生受孩子所累。不要孩子,又怕再过些年月,人至老寿,从风风火火的商业上退将下来,孤独无靠,会对死去的強強产生无尽的思念。男人到武汉理办他的康华文化公司业务去了,苦苦等了半月,男人回来,一人卧室,娅梅说我孕怀了,原来还以为是我有了胃病。那时候男人正在洗脸,她把⽑巾递给他。他接过⽑巾,僵了一会,也不去擦脸,任脸上的热⽔哗哗啦啦,一地响声。他说:“娅梅,你别开这种玩笑。” 她说:“真的,医生说的。” 他说:“这不可能,每次我都小心再三。” 她把市第一民人医院诊断证明给他。 他看了一眼那诊断单儿,脸上的呆怔渐渐成了浅青,如同黑夜里的一张天空,既阔大,又深邃。草草擦了脸上的热⽔,将⽑巾搭在洗刷间的钩上,出来望着娅梅那张半是喜悦、半是 ![]() “你打算咋办?” “争取争取你的意见。” “拿掉。” 也是真的要争取争取他的意见,愿不愿做⽗亲是人家的一种权力。上世纪的八十年代,从南方刮向北方,从大都市刮向中等城市的一股风是:年轻人不愿结婚的比例和离婚的比例直线上升,而结了婚不要孩子的家庭也是与⽇剧增,到了上世纪末的时候,不结婚不要孩子已经成为一种时尚,而且人家都是风华正茂之时,更不要说自己到了这不宜生育的年龄,自然不要也有不要的许多益处。可是,就在亚细亚后街自己购置的平房屋里,她借着窗光灯光,看见男人说拿掉二字的时候,脸上是斩钉截铁的颜⾊,不给人有丝毫商量的余地。就在这一瞬之间,娅梅看见男人目细鼻小,嘴巴偏大,后影因他单瘦利索,还见几分潇洒,前面温和时候,常有笑意浮着,说起来五官不算匀称,引不起人们多大好感,但因为那笑,也就引不起了多大反感。可是,在他半是温怒时候,那笑便烟消云散,只剩下五官的丑陋画在脸上。也不知他彻底恼怒时候是什么模样。同天元一块生活的十余年里,她受天元敬重惯了,这时候,哪能受得了他这样横眉冷对的断然拒绝。就在这两眼相望之间,她拿定主意,一定要把孩子生下,一定要实实在在成为人⺟。 她说:“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了,你愿怎样就怎样吧。” 男人是二话没说,拿上他的⾐服,出门到他的康华文化公司去了。那时候,他的文化公司,主要经营名人字画和文物古董,半是柜台上的生意,半是关门的生意,连有些文物、古董的来源出价,娅梅也不知道。虽才开张不到半年,分公司已经办到外省外市。说起来从手无分文起家,生意却闹得很大,在同行中已站稳脚跟,自然也不把娅梅的強硬放在心上。然而,他这一摔手而去,一场悲剧便拉开了序幕。 93 男人是说不回家便不回的,态度的強硬大出娅梅所料,这种作派和他婚前的百依百顺,简直判若两人。就是婚后他着手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“需要多少资金?” “反正我不用亚细亚酒楼资助。” “你这样是没有把我当成你的 ![]() “我不能让人议论我娶你是为了你的钱。” “只要我不这样以为,你怕别人⼲啥。” 这样说到深夜,自然少不了一场狂风暴雨的亲热。最后问他到底需要多少钱时,他说这哪能说得清楚,不说需要库存一些名贵商品,就是营业厅的柜台,现在除了一些朋友的字画,还有四分之三都还空着,要想开张,至少得把柜台摆満。于是,娅梅便说,我明天去给出纳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实际上,这时候的娅梅,再也不是初回省会卖馄饨的摊主。亚细亚大酒楼的成功,增长了许多的人生阅历。对于这样的社会名流,她实在见了太多太多。在有些场合,说出他们的名字,动地摇山也都是可能的。然到了亚细亚酒楼,他们自己为拿不起一桌饭钱时候,那种窘像,娅梅是每月都要见到。所谓的作家、艺术家,实则是个徒有虚名的称谓罢了。经理、老板、董事长,才是这个社会的主人。作家、艺术家只是一个时代的点缀。任何人都不会在商品面前为他们的出现感到惊讶。使娅梅惊讶的是,丈夫貌不惊人,居然能在一年半年之內,办成一个康华公司,而且有这么大的经营气派。她不为他有这样胆略而自豪,而在忽然之间,依着一个历经挫折的女人的本能,她感到了亚细亚酒楼的动摇。她没有从男人面前过去,她从侧门走进营业厅,在人群中夹杂着浏览一遍,站到了⽟器柜台前,向营业姐小问了几样⽟器装饰品的价格,又问了这大厅一共投资多少金额,聘请她们每月给多少月薪,最后问她们是否吃住都在公司。营业姐小尽自己所知,一一作了回答。最后她问,你们经理还每夜住在京古斋看门吗? 现在回想起来,那位营业姐小的表情,半呆半愠,是一种浅⽩之⾊,很像突然有人无礼地砰砰敲门,打开一看,门前站的却是查户口的户籍警。她不说话,只是看着娅梅的一张平平静静的瘦脸,⽇⽇常常的装饰,那脸上分明写了你不该打听这些的愠怒。娅梅没有再说什么,依照经营上十分普遍的流行做法,取出五张一百元的大票,从玻璃柜台上推将过去,说我是你们经理的 ![]() 娅梅问:“他说过他家里的事情没?” 姐小答:“谁都不知道他是结过婚的人。” 94 ⺟亲向儿子述说这些情况,是那年冬天的一个夜晚,天气冷到不能再冷。张家营人有一半人家,⽔缸都冻裂开了一条大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“她不会的,她和别人过不好⽇子。” ⺟亲说我眼看着她和人家举行婚礼,那仪式和张家营子庒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⺟亲托了村长给天元张罗媳妇。比起来,张家营人当数村长见多识广,接触人多。 ![]() “没什么好想”村长说“就这样定了。” “我还没见到她的人样。” “我替你见了你还不信我村长?” “我总得摸摸她的脾气,能不能合来。” “是个女人,哪有合不来的道理。” “结婚过⽇子,这是大事。” “我已经答应了,见了面你也不能不同意。” “村长…” “难道我村长还做不了这个主?” 这是九十年代中期的事情,村长说一不二的态度,使你感到又亲近又无可选择。这当然不能说是包办,但是村长说定了也就只能定了。见面那天太 ![]() 他说:“你不想嫁到张家营来?” 她说:“张家营能让我当村长?” 他说:“难道非当村长不可?” 她说你这话成了笑话,能当村长我不当村长⼲啥儿。由此也就知道,尽管社会急剧变化,二十年前,南方人都把官的意思降得很低,以为钱才是时代的正宗。可在北方农村,村长这个府政最为基层的代理,却对人还有极大的引 ![]() ![]() “料不到,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。你一个保姆样教生学娃儿的民办教师,竟还瞧不起我们村长。” huPu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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